創作與建構：中國動畫電影中的女性形象

近年來，國產動畫電影產業發展迅速，在電影表現手法、藝術呈現形式、人物動態刻畫等方面都取得了較大的進步。中國動畫電影中的女性形象具有獨特的審美特征和文化內涵，其審美特征和文化內涵也在隨著時代的發展不斷變遷。但目前來看，以女性為主體形象的動畫電影不僅數量較少，且在女性形象的塑造和建構上有著單一化、刻板化的特點。女性形象是動畫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現梳理國產動畫電影中的女性形象特征，闡述女性題材動畫電影中的刻板化創作現象，分析女性形象塑造偏差的形成原因，探索建構多元化女性形象的路徑，以期為當下女性題材動畫電影創作提供參考。

隨著數字媒體技術的日新月異，人們的精神文化需求不斷增加，在世界各國的影視動畫行業蓬勃發展的今天，國產動畫也進入了快速發展的新時代。從早期動畫電影的雛形——皮影戲到由萬氏兄弟創作的中國第一部有聲動畫片《駱駝獻舞》，再到20世紀中期著名動畫《大鬧天宮》的誕生，繼而到如今大量國產動畫電影開始進入中國影史票房排行榜，在電影市場占據一席之地，中國動畫的發展已然進入成熟時期。然而，在這片繁榮景象的背后，女性題材動畫作品的缺失成為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v觀歐美、日韓，其都有大量的女性題材動畫電影，且在形象刻畫不斷豐富的同時賦予了電影以新的價值內涵，并通過文化符號的形式不斷輸出與傳播。然而，國產女性動畫電影在近些年的發展卻呈現出陳陳相因的問題，在女性人物形象、性格等的塑造方面也呈現出刻板化、單一化的特征。

女性形象類型分析

在整個國產動畫電影的發展長河中，以女性為主體形象的電影并不是電影市場的主流，也沒有在整個國產動畫電影中占據主體地位�？傮w而言，國產動畫電影中的女性形象主要分為依附父權形象、單一邪惡反派形象和自主意識崛起形象三類。西蒙娜·德·波伏娃在《第二性》一書中認為女性是被賦予的，與之相對應，國產動畫電影中也有此類形象創作，例如《金色的海螺》中勤勞善良的完美女性形象海螺姑娘；《孔雀公主》中等待被王子拯救的善良公主。另一類是純粹邪惡的反派形象。例如，五官極度夸張、聲音尖銳的反派妲己的形象和《葫蘆兄弟》中女性妖怪的形象幾乎一致。但這些反派女性形象塑造得過于單一，角色不具有矛盾性與復雜性。

近年來，隨著女性主義的不斷發展，大眾開始關注女性題材故事。2016—2020年，國產動畫電影中女性角色的出現頻率和重要性顯著提升，以女性第一視角展開敘述的作品占比進一步提高。比如，《大魚海棠》中勇敢堅定的少女椿為了向人類少年鯤報恩，甘愿用一半的壽命與靈婆交換，雖然椿的性格被觀眾所詬病，但其爭議性也從側面展現了女主人公性格的復雜性，表明創作者對角色進行了多方面的價值探討。隨后，2018年推出的國漫作品《刺客伍六七》塑造了高人氣的女性群像，她們身份各異但是性格特點鮮明，會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并發揮各自所長，守護家園。在這些動畫電影中，女性角色有了更加獨立的個性和更加完整的人格，沖破了傳統的束縛，展現出了豐滿、多元的形象特征。

女性形象創作變遷

社會環境因素

隨著時代的發展和社會文明程度的提高，社會對女性的態度也不斷發生變化，“女子無才便是德”“在家相夫教子”這類要求已然成為女性生存與發展的桎梏，現代社會的女性不再依附他人，而是在職場中有了一席之地，女性擁有一份能夠養活自己的工作已經成為現代社會的普遍現象。動畫呈現從屬于社會發展風向與環境，具有一定的商業屬性。近幾年出現的大量謳歌女性獨立意識的動畫電影展現出了不同社會背景下女性的生活，是對現代社會的一種縮影與折射。

市場發展因素

在全球化語境下，各國動畫行業都呈井噴式發展。在產量方面，自2015年起，我國動畫電影產量進入了加速發展階段，除了2017年，2015—2019年我國動畫電影年均產量為51部，雖然數量較多，但是質量卻有待提升，而市場又是審視電影制作投入與產出的重要渠道。2016—2020年，國產動畫電影票房低于1000萬的影片占比為33%—45%，2020年甚至達到了70.6%。在巨大的市場需求面前，動畫電影制作公司開始迎合受眾的喜好和市場的風向，根據大數據的推薦制作“大女主”動畫電影。

新興媒體因素

在新媒體快速發展的背景下，文藝創作者將女性塑造成大眾所期待的形象，再以動畫電影的方式輸出。上文提到，動畫電影本身是對社會文化意識的一種呈現，隨著大量女性主題的動畫電影誕生，國內動畫產業開始注重打磨女性形象，塑造符合當代年輕人喜好的女性形象。

女性形象創作偏差

形象塑造單一化

在女性題材動畫電影不斷發展的過程中，其中塑造的女性形象的性格也在不斷發生變化，主要表現為從單一化向多樣化的轉變，然而，我們還是可以從大量動畫電影中發現創作者對女性形象的刻板塑造。比如，可愛美麗的外表對應的是善良的角色，丑陋狡詐的外形塑造的就是邪惡的角色，它們之間呈現出極端的二元對立關系。在發型和五官設計方面也體現著“相由心生”，正面人物通常慈眉善目，清新自然，而反面形象都有著暗黑系妝容和比例不協調的五官。在服飾和道具方面，在塑造善良的女性形象時，創作者常選用亮度或明度較高的顏色的服飾；在塑造邪惡的女性形象時，則選用斗篷或披風等，主要使用對比度高的冷色調服飾，且整體場景也呈現出黑暗氛圍。這樣極端外化的形象塑造使得觀者一眼就能判斷出角色的好壞，不僅不利于創作出豐滿的角色，也不利于后期劇情的發展。

性格塑造刻板化

由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社會普遍要求女孩乖巧懂事，男孩勇敢進��；在選擇工作時，也會鼓勵女性選擇相對穩定的工作，以便其將更多的精力放到家庭生活中，至于男性，則要求其選擇更有創造性和不確定性的工作，在職場中不斷挑戰和提升自己。然而，當創作者普遍陷入這種集體無意識中時，其塑造的刻板女性形象就會隨著動畫電影的傳播實現二次影視化輸出，甚至加深人們對女性的刻板印象，造成“作為個體的人，女性已經消失了，只作為被切割的零件，活在男性文化所主宰的審美活動中”這樣的困境。

劇情塑造程式化

當前，女性題材動畫電影的劇情塑造較為程式化�，F代社會中的獨立女性有著較強的自主意識，不再依附家庭，但在動畫電影中，創作者會使用同樣的方式塑造在不同環境中成長的、不同職業背景的女性，情節設計也主要延續傳統的敘述方式。另外，部分以流量、大IP為基礎打造的動畫電影因急于邁進國際市場，缺乏對故事情節的精細編排與對人物的雕琢，動畫中的場景也往往直接套用模板，甚至照抄國外的故事架構，但這種方式必然會導致動畫中的人物形象單一化、空洞化。然而，改編并不意味著憑空捏造，而是要在已有背景下賦予現代化女性以意識。因此，國產電影在創作的過程中要不斷挖掘女性的自主意識，而不是簡單地對傳統故事進行生搬硬套，忽視時代的發展變化，造成動畫電影中的女性失語現象。

女性形象的建構方式

近些年，女性形象不斷被挖掘，不斷被賦予新的意義和價值；與此同時，各國動畫中的女性形象建構也朝著多元化的方向進行。例如，迪士尼公司拍攝了動畫電影《冰雪奇緣》，里面的女主人公形象符合新時代的價值取向；日本動畫電影《穿越時空的少女》中，主人公意外獲得穿越時空的能力，并運用此能力不斷為身邊人解決問題，破解生活中的難題，是勇敢面對未來的新時代女性形象。近年來，國產電影的主創開始有意識地對影片中的女性角色進行創作和構思，關注她們本身的矛盾性與復雜性，但在劇情的設置上仍缺乏一定的邏輯性和合理性，內容上也缺少本土文化元素和時代元素。由此可知，建構具有時代意義的女性形象需要不斷挖掘角色的特性，并賦予其獨特的人格魅力，以便在結合本民族文化的基礎上，塑造出更多具有獨立思想的成長型女性角色。

挖掘女性角色的豐富性

在角色塑造方面，要塑造出有血有肉、情感豐富的女性角色，不僅可以表現女性的堅韌果敢，也可以表現女性在壓力之下的迷茫和困惑。事實上，有一定缺點的人物形象才更加貼近現實生活，更能激發觀眾的情感共鳴。在服裝與造型方面，可以吸取傳統服飾的特色，注重傳播本土文化。關于我國女性角色服飾的設計，可以從民族服飾中汲取設計靈感。在人物造型、發型以及妝容方面，也可以借鑒傳統妝造進行本土化設計。

在角色選擇方面，要意識到美是多元化的，孩童有天真之美，少女有清純之美，成年女性有成熟之美，老年女性有遲暮之美，她們都是美的代表和化身。動畫電影的受眾不僅包括成人，還有未成年人，因此，在傳播美的觀念時，應該將重點更多地放在心靈美上。

展現女性多元魅力

創作女性題材動畫電影的根本在于培養人才。對于整個動畫市場來說，國內現有的動畫電影制作公司以及制作團隊仍然較少，雖然各大高校都開設了動畫專業，但培養的大都是繪畫技巧及特效制作人才，動畫編劇少之又少。而有一定水平的作家、編劇又因為一定的偏見和對動畫行業的不了解，不愿意創作動畫劇本，這也恰恰是動畫電影產業鏈中缺失的重要一環。與此同時，要講好女性故事，創作女性題材作品，就要積極吸引女性編劇、女性動畫創作者加入動畫電影的創作中，通過女性創作者提高女性角色的豐富性。

動畫電影中女性題材作品的缺失是眾多因素共同導致的。首先是歷史因素，在封建社會，女性在家庭中普遍處于從屬地位，因此，傳統的女性題材故事也相對較少。其次，女性在近代才獲得受教育的機會，女性作家、女性編劇，甚至女性導演，也是近年來才出現零星幾個。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女性題材動畫電影作品較少。但是，動畫電影市場急需女性視角的女性題材動畫電影作品。

創作女性成長故事藍本

劇本是動畫電影創作的基礎，編劇需要對故事有整體掌控力，同時也需要對角色進行現實化改編。首先，在劇本方面，我國歷史悠久，在歷史長河中誕生的故事、小說、詩歌數不勝數，可以為創作者改編創作提供源源不斷的靈感來源。但是，創作者對傳統民間故事和傳統民間形象的改編創作應當立足于當下，不能將故事照搬到劇本中，要考慮到時下社會生活中的現實問題和價值觀念，對故事進行現代化改編。其次，在角色塑造方面，不應塑造正義與邪惡二元對立的臉譜化形象，而是應當深層次挖掘人性，將人物塑造得更加豐滿。只有這樣，觀眾才能產生代入感，與角色共情，感受到角色的魅力，從而將故事本身的價值傳遞開來。最后，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可以借鑒但不能照搬西方國家動畫電影的故事內核。西方國家的動畫電影推崇個人英雄主義，主人公往往會先經歷人生中的困難，繼而擁有普通人難以企及的超能力，再匡扶正義，與邪惡勢力作斗爭，拯救地球。但是如果所有創作者都用這樣的故事結構塑造人物形象，就會陷入固定的創作思維模式中�？傊�，國產女性題材動畫電影應當根植于民族文化，挖掘女性魅力，彰顯女性獨特風貌，建構深層價值。

綜上所述，在中國動畫產業蓬勃發展的今天，有必要創作女性題材動畫電影作品以滿足市場的多樣化需求。在女性意識不斷滲透至各個領域的當下，在女性角色性格塑造方面拒絕刻板化，在故事背景創作中貼近現實，在價值觀方面輸出多元化的審美觀念，打破男性視角下對女性的刻板描寫是創作者亟須解決的問題。展現女性的獨特魅力與價值，創作出具有時代風貌的女性題材動畫電影作品，對于推動國產動畫電影發展，提升民族形象，促進文化交流有著重要意義。

2022江蘇商貿職業學院校級課題“‘引領與融合’新文科背景下高職院校動畫專業實踐教學研究”（編號：SY20221215-21）。